2022，坚持做“长期主义者”

2022，前路浩荡。面对依然存在的疫情风险和市场环境不确定性，企业应该以何种方式开启新的一年？在接受《商学院》杂志专访时，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教授朱天认为，重要的是“眼光要放长远”。企业的长期发展与国家的经济增长一样，归根结底还是要用好资本，培养和留住人才，以及持续不断地创新，也就是做没做过的事。当企业赢过同行业的竞争者，也就赢得了长期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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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与短期之辩

2021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增长经历了一个前高后低的阶段。一季度GDP增速为18.3%，二季度为7.9%，三季度回落至4.9%，四季度很可能会更低。

造成季度GDP增长率下滑有多重因素。一方面，2020年一季度的经济受疫情封城影响，下滑剧烈，此后经济逐渐复苏，同比基数不同，导致2021年各季度增速出现前高后低的状况。另一方面，2021年下半年还受到了各地散发疫情、上游原材料价格上涨、拉闸限电以及房地产市场收缩等的影响。但由于上半年增速较快，2021年平均下来GDP增速仍应超过7%。

不管具体原因是什么，经济增长率的短期波动一定是投资、消费和出口的波动造成的。中国2021年出口旺盛，但经济却在下行，主要原因还是投资增长下滑严重，1-11月同比增长只有5.2%。受疫情影响，消费在下半年增长下滑也很厉害，但1-11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仍然达到13.7%。所以经济下行的症结还是出在投资不振上。

与短期经济波动不同，中长期经济增长取决于投资、教育和技术进步，这才是经济增长真正的“三驾马车”，而不是通常所说的消费、投资和出口。消费和出口只是影响短期经济波动的两个因素，而不是一个国家长期经济增长的原因。如果消费增长就能带来长期增长，世界上就不会有贫穷国家了。至于出口，多数国家的出口占GDP的比重其实是超过中国的。中国过去四十年之所以能够实现全球最快的经济增长，恰恰是因为我们的投资占比是最高的。

此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提到，要适度超前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在减污、降碳、新能源、新技术、新产业集群等领域加大投入，这些投资既能扩大短期需求，又可以加强长期增长的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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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进步为什么会变得更加重要

一个国家的生产能力是由其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和技术水平决定的，因此经济增长也就取决于投资、教育和技术进步，但是这三个因素哪一个更重要呢？处于技术前沿的发达国家，其人均物质资本和教育水平都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经济增长主要靠技术进步。但是对于一个发展中国家，这三个因素都很重要，尤其是投资的重要性比发达国家要大得多。而且发展中国家的技术进步主要不是靠研发全新的技术，而是学习吸收先进国家已有的技术。没有投资，也不可能获得这些技术。

根据中国过往的数据，技术进步的重要性最初不如资本投入的重要性来得大。但随着中国经济发展水平越来越高，人均资本占有率不断上升，资本的回报率也不如原来那么高了，所以技术进步与投资相比正在变得更加重要。

我们要看到，中国在大多数高精尖技术领域与最发达国家相比还有很大差距。我们需要先学习掌握别人已有的技术，然后才谈得上改进提高，逐步实现自主可控，国产替代。总体来看，目前那些还处于弱势的技术领域，未来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但技术进步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管有怎样的政策，技术水平的提高都无法一蹴而就。事实上，无论是学习借鉴发达国家先进技术的速度还是自主创新能力的增长速度，中国已经是过去四十年里全球最快的了，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过去这些年的经济增长奇迹也是技术进步推动的，而不是纯粹由投资拉动的。

发达国家经过上百年的技术积累形成了自己的技术优势，中国在追赶的过程中，需要对“高端技术”有一个充分全面的认识。“高端”并不单纯指硬科技的先进性，也涉及工艺、系统和隐性的知识。例如，飞机制造不只是个高精尖技术问题，还涉及数以百万计部件的工艺及精密复杂的系统设计。在芯片的产业链上，华为可以设计芯片，但还无法制造高端芯片。制造工艺很多需要长期的经验积累，是靠“干中学”得来的。台积电发展到今天，有能力把芯片越做越小，除了巨大的投入外，还靠时间和经验的积累。技术进步是一个全方位的提升发展的过程，没有捷径可以走。

好在中国目前技术发明专利的质量和数量都在迅速提升，创新能力在不断提高。虽然中国在某些传统工业部门的技术还有较大差距，但是可以在一些新兴产业上赶超发达国家。例如，传统的内燃机汽车生产不仅涉及技术还涉及工艺，中国在这一领域弱势明显，但是新能源电动汽车在国内外都是全新的产业，制造相对简单，受传统技术制约较小，因此，中国有可能在新能源、电动汽车、互联网等新兴领域建立起自己的技术优势。

03

高研发不是经济增长和企业发展的捷径

国家的长期发展要靠技术进步，但经济增长理论中的技术进步不是只指硬科技的进步，而是所谓“全要素生产率”的代名词，管理效率的提高和商业模式的创新也属于技术进步。所以一个国家研发投入占比的高低与经济增长速度没有必然的关系，过去四十年日本的研发投入占比一直高于美国，德国的研发投入占比也一直高于英国，但经济增长的速度却并不更快。如果一个国家只要增加研发投入就能实现较快的增长，为什么发展中国家的研发投入大多数都不到GDP的1%（世界平均水平约2%）呢？

一个重视研发的企业显然是关注长期发展的企业。但如果只要注重技术研发，一个企业就能成功发展，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失败的企业了。华为很成功，研发投入也特别高，但这两者之间没有简单的因果关系。苹果公司的研发投入占比在科技巨头中并不算高，但它依然能维持其行业领先地位。因此当分析一家企业的成功时，需要看多重原因，包括战略、商业模式、行业前景、供应链、渠道和品牌管理等等，技术只是企业成功要素的一个方面。

媒体上经常有声音批评某些企业没有长期眼光，只想赚快钱，同时也就表扬如华为那样做技术投入的企业有长期眼光。其实没有几个企业家想赚一笔快钱就走。技术研发投入多少要看行业，有些行业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技术进步空间，比如说酿酒业、建筑业，但有些行业技术进步快，像华为所处的通信行业，所以当企业家考虑长期发展的因素时，首先要想清楚自己的行业特征是什么。

在电商领域，京东是一家成功的企业，当年投资物流这样的重资产，看上去很有长期眼光，也是其成功的重要原因，但物流业务本身并不是高科技行业，也不是京东特别有长期主义的情怀，而是因为不投资物流，它难以在与阿里巴巴、亚马逊、当当等电商的同质化竞争中胜出，物流是京东实现差异化的办法。

无论是宏观经济还是微观企业，短期和长期当然都不可偏废。但是企业家不要太为短期的经济波动和政策的变化所干扰，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短期的目标是要生存下去，但是眼光要放长远。企业的长期发展与国家的经济增长一样，归根结底还是要用好资本，培养和留住人才，以及持续不断地创新。创新不只是硬科技，也不只是做别人都没做过的事，而是做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当你赢过同行业的竞争者，也就赢得了长期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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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商学院》杂志

采写 | 钱丽娜

编辑 | 岳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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